消逝的年俗

　　小时候，年三十这天，父亲天蒙蒙亮就起床，先去燃放两个二踢脚。爆响的炮仗叫醒了沉睡中的小山村。这炮仗是有美好寓意的，叫“开门高升”。

　　天刚亮，父亲已经把大院打扫得干干净净，清扫的木屑碎草堆到一起点燃，因为冬天地上的碎草潮湿不易点着，可以扯一把干豆秸引燃。不一会清扫的杂碎便熰出来一缕缕青烟，这便是“熰狼烟”了。古时候边境用燃烧柴草或狼粪产生的浓烟来传递战事信号，成语“狼烟四起”也许就是来自于此！父亲还经常给我们讲“熰狼烟、杀鞑子”的故事。相传这是汉人为了反抗蒙古的残酷统治，相约在年三十这天的清早以熰狼烟为信号，一起行动杀掉蒙古鞑子，胜利后一起放鞭炮庆贺迎接新年。熰狼烟后来变成过年的一种习俗，想来是寓意烧尽杂碎，清除污秽，准备“辞旧迎新”吧。

　　年三十是忙碌的，一家人各有分工，男人们挑水、挂红灯笼；孩子们帮着贴对联和年画，女人们扫屋子、准备年夜饭。一直忙到太阳落山，父亲巡视一番，看没有需要出大门的活了，便会总结性地说道：“这一年就算忙完了，我要去放拦门棍了。”父亲去柴垛边找来两根胳膊粗细的木棍，放在前后大门口。

　　父亲不厌其烦地提醒：“门口已经放上了拦门棍了，小心别绊倒了！”但是，我们晚上提着灯笼出去串门的时候，还是会被莫名其妙地绊倒，爬起来之后才想起有拦门棍。我好奇地问父亲：“为什么家家户户大门口都要拦上棍子。”父亲坐在炕头，叼着旱烟袋，悠悠地说：“放拦门棍可是有传说来历的，熰狼烟和放拦门棍都和杀鞑子的传说有关。”说到这里父亲变得神采飞扬，讲故事可是父亲平生茶余饭后的一大爱好。

　　传说当年朱元璋派拜把兄弟胡大海和常玉春率军远征山东讨伐“北国鞑子”。他们到达时正是腊月三十，北风凛冽，寒气逼人，为了完成朝廷的使命，他们只能在异乡度过一场血雨腥风的新年。他们恨北国鞑子和鞑子的刁民，害得他们新年也不能和家人团聚。

　　他们顾不得旅途劳顿，立刻挨家逐户追杀鞑子的刁民。百姓大乱，四处逃窜。傍晚时分，一青年壮汉背一位老太太在前面奋力奔跑，被胡大海骑马追赶上。壮汉一看实在逃不过了，跪在地上哀求道：“大人你把我杀了吧，但请把我老娘留在世间，她从小把我喂养大，我却无法尽孝道，但愿用我的性命换她老人家一条活路！”说罢壮汉仰天大哭。胡大海一看心软了，便说：“你这么有孝心当属良民，放你一条生路，赶快带老人回家，在门外放一根木棍，我下令军队不得进入有拦门棍的人家。”

　　壮汉谢过之后，背着老娘拼命往家里跑，途中碰到四处乱逃的村民，壮汉急切地告诉慌张的乡亲们说：“赶快往家跑，门口放上一根木棍，就能躲过劫难，保全性命。”

　　老百姓虽然也不知道这话靠不靠谱，但是无处可逃，也只好试一试了，纷纷跑回家中，门口放一拦门棍。所幸的是，家家户户都免遭了杀头之祸，保全了性命。

　　父亲说，拦门棍的习俗究竟是不是由此演变来的也无从查考了。但是，老一辈人都记得在除夕那天把灶王爷和祖宗的神灵请回家，到傍晚在大门口放上拦门棍，意在防孤魂野鬼随神灵一起混进家中。放拦门棍也是闭财门，防穷神饿鬼趁黑进来抢走财气。

　　到了年初五天上的财神生日，人间破除诸多禁忌，拿开拦门棍，恭送祖先和神灵回去了。人们虔诚地焚香祷告，把财神请到家中，保佑人们幸福发财。破五节后，人间开始正常生活，做生意的开门营业。

　　时代在发展，年俗在变化，如今放拦门棍的习俗，在乡下也很少有人懂了，在高楼林立的城市更是无处安放，很多年轻人都不曾听说过。拦门棍这个习俗，正在成为一种遥远的传说，即将尘封在历史的画卷中！

　　每个年俗都有一个美好的寓意，承载着中国人的美好愿望。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，时代的变迁，有一些年俗正在逐渐消逝，而新兴的集五福、抢红包、旅游、看电影等过年娱乐活动，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新兴年俗。

　　年俗可以改变，人们的美好愿望却永远不会变！

（作者 张西武）